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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米尔恰·伊利亚德《永恒回归的神话》

作者 : 史佑名
2023-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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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回归的神话》是宗教学泰斗级人物米尔恰·伊利亚德(Mircea Eliade)所著的宗教学理论的经典入门书籍,中文版是由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正像伊利亚德在前言中所讲,与其说这部书是宗教学著作,不如说是一部历史哲学著作。他分析了古人和西方现代的世界观和史观,阐述了他对历史的思考。他在本书处理的主题是历史决定论是如何忍受“历史的恐怖”的?现代人能否比前现代人更有效地抵御“历史的恐怖”?由于本书成书于对人类文明产生重大创伤的二战以后即1945年,所以这部著作实际反映了,伊利亚德对精神世界和人类存在的思辨。下文中对本书内容的述评多是直接采用中文版原书的内容:

述评

伊利亚德在第一章开宗明义地讲到,人类的行为是重现了太初的行为,重复了神话的范式。而这种重复透露了一种原始性的本体论,因为只有如此重复,才能获得意义和实在性。所以在远古的世界,人类没有世俗性的行为,任何有明确意义的行为都在某种程度上分享了神圣。所以伊利亚德指出被神话的民间史诗主角的历史原型,已经构成了后世人类的创造行为和世俗活动的范型。

此外,伊利亚德在本章列举了世界各地的神话传说,例证了这种思想机制。他所收集的神话传说分为三类,来论证他的观点。(1)那些能够表明在古人看来,实在乃是模仿某个天界原型之功能的事实。(2)那些能够表明如何通过参与“中心的象征系统”而获得实在性的事实:城市,圣殿,住房等如何通过融入“世界的中心而变成实在。(3)最后,仪式及重要的世俗行为会附加给它们的意义,并且具化那种意义,是因为它们谨慎地重复诸神,英雄或祖先在起初所确定的这样或那样的行为。因此,在第一章的末尾,伊利亚德总结道:对于传统社会而言,人生所有的重要行为都是诸神或英雄在“起初”所启示的。人只是永无停止地重复那些典范的,范式性的行为。神话才是英雄故事发展的最终阶段,所以他认为对于古人而言,历史人物要被吸收进神话范本中,神话反而是真实的,而真是的历史故事是虚构的,神话又使历史产生了一种更为深刻,更丰富的意义。他在本书所指出的这种“原始与重复”的观点,就构建了伊利亚德的史观。

伊利亚德在第二章“时间的更新”中指出,时间的划分,能够帮助人类社会收获农作物。在远古社会,时间一般被划分“年”。而年的划分取决于周期性仪式,而这些仪式掌控着营养储备的更新,换言之仪式确保了整个社群的生命延续。各民族的新年,代表着周期性的循环,而这种循环暗示着重复宇宙诞生的行为。

这些周期性的礼仪一般分为两大类:(1)一年一次的驱赶魔鬼,疾病和罪恶,(2)新年前后数日的仪式。而这些仪式本质是要恢复(或暂时性的)神话,太初的时间,即创造世界的那一时刻。这些仪式都是重复一种神圣的原型,新的一年都是从头再来的开始,重复宇宙的诞生,并因此让宇宙重新创造。这种新年仪式就是意欲消弭已往的事件,回复太初的混沌,重复宇宙诞生的行为,这是新的创造。这种行动强调了通过重复宇宙的诞生,世界和生命得以更新。这种时间的礼仪会令人类的生命被更新,古人虽然活在时间之中,却不必承担时间的重负。

第三章“不幸与历史”。苦难在古人的理解中会认为其背后总有原因,换言之苦难不是盲目的而是拥有超越历史之上的意义。另外苦难是对神话原型的重复,苦难也不是最终的结局,反而最终的胜利可以消弭和超越每一次的失败。例如在犹太弥赛亚主义中弥赛亚担任受难国王的末世角色,最终让宇宙得到更新。所以苦难对于古人而言并非是毫无意义的,而是存在价值的,因为苦难代表着新世界的开始。其实第二和第三章的论点实际上是伊利亚德论证古人如何用神话及其礼仪重复,来对“抗历史的恐怖”的观点。阅读本书的要点就是要抓住“原型-重复”以及历史的恐怖,这几个关键词。

本书的末章 “历史的恐怖”,几乎是伊利亚德的核心术语之一,他所指的“历史的恐怖”,不仅仅是发生在历史上的灾变,更指的是人类堕落于有限的时空和历史之中,永远无法实现至福之境和灵性富足,这才是真正的恐怖。他所提到的恐怖,反映了伊利亚德对时间,历史的思虑。

另外他指出千百万人类在一个又一个世纪,能够忍受历史的巨大压力,没有绝望,自杀,没有陷入历史相对主义或虚无主义所导致的精神萎靡的原因是:每一位英雄都是重复原型的行为,每一场战争都是重演善恶之争,每一种新的社会不公正都是救世主的受难,每一场新的屠杀都是重复殉教者荣耀的最终结果。也就是说通过神话叙事以及礼仪重复的模式,来对抗历史的恐怖。但是在本章的末尾伊利亚德指出历史决定并没有为人类和历史提供超越性的解释,所以会有人认为历史的事件事件就那样发生了,这并不能让人摆脱历史事件所引发的恐惧。

现代人无法用神话,礼仪和习俗对抗历史的恐怖,但真正能够对抗历史恐怖的办法就是“信仰”基督教的上帝,现代人只有得到上帝的保守和支持才能免于历史的恐怖。正是由于预设了上帝的存在,他会获得自由,即使他在一个由规律主宰的宇宙里拥有了自主性。另一方面,会获得一种确信,确信历史悲剧有种超历史的意义,即使这种意义并非目前条件下的人类能看见的。所以作者认为“原型-重复”的历史,只有天启式的基督教信仰才能够破圈。

结语

《永恒回归的神话》是一块进入伊利亚德思想世界的敲门砖。书中有大量分析宗教,民俗,人类学的资料,是极为不错的宗教学入门书籍,而且本书篇幅不长正文仅有140页,这这无疑减少了阅读压力。书内有很多佐证他论点的内容,笔者碍于篇幅无法展现,如果对本书感兴趣可以自行阅读。另外,作者将基督教(天启)的线性时间观和古代自然周期时间观拿来相对比,并得出结论说:只有基督教才可以成为堕落者的宗教。值得一提的是,他将古近东与希伯来宗教进行对比,为当代圣经研究提供了基础,很多观点都是基于此理论发展而来的。由于书中提到了笔者很多的知识盲区,或是之前没有联想到的知识点,因此本书对于笔者而言,是一部上乘的步入宗教学大门的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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